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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小说 > 清山变 > 第89节 旧事重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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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节

    旧事重提(2)

    这不是第一次了,咸丰七年安山湖一战成功,柏?也曾经进言,请皇帝上大帝徽号,不过给他拒绝了。这一次也是同样,“尔等以为,打败了一个俄国,就可以令朕有沾沾自喜之意了吗?不怕告诉你们,征战俄国,不过小可之比。……”皇帝悠然叹息,“等到日后啊,你们就明白了。”大风小说

    看皇帝一脸向往之色,肃顺心中奇怪,俄国堪称幅员最辽阔的国家,犹自大过中国,打败了这样的国家,怎么还说是小可之比?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国家,更难对付的敌人吗?但看皇帝的脸色,知道问也是白问,只好沉默不语。

    “对了,旗人安迁之事,办理得如何了?”

    自从六月中旬,朝廷决议以武力解决中俄两国边境问题之后,皇帝的注意力都尽数放在这件大事上,旗人安迁、生计之事继续交由奕?负责,已经多日不问了。这一次从东北返京,半路东巡至盛京,问过盛京将军萨迎阿,他说,旗人固然畏惧苦寒,但迫于朝廷严旨,不敢不尊,等动身到了关外,这些人在京中都是过惯了悠游旗下大爷的日子的,受不来苦,十户人家竟有六七户偷偷跑回去的!闹到最后,朝廷除了按照先前的旨意所定,每家发上百十两银子之外,根本没有见到效果。

    听文祥、肃顺奏陈一遍,皇帝脸色铁青,“那,这些人回来之后,并无户籍,如何为生?”

    “据奴才所知,这些***多将土地交给关外仅存的汉人耕种,坐收田谷,自己则……”肃顺看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则在京中,逍遥度日,一如往……”

    皇帝的手重重的拍在桌案上,吓得众人赶忙跪倒,“皇上,何必为这些人动怒,开年之后,容奴才切实查办,将这些人尽数遣返关外,也就是了。”

    “不必等到年后!”皇帝用力咬着牙,冷酷的格格一笑,“就让这些人在半路上过年!即刻下旨,以顺天府并治下诸县及九门提督衙门,各自派出兵弁,在城中搜查所有从关外逃回来的旗人,到腊月二十七日为止,尽皆北送出关,有敢于抗命者,着刑部、九门提督衙门逮捕问罪。朕就是不过这个年,也要把这些人全数赶出北京,就不相信,制不住他们?”

    肃顺心中叹了口气,明知道这又是一个特大的烫手山芋,这一会儿也说不得了,“喳!奴才下去之后,即刻办理。”

    “还有,奕?自咸丰九年起,承办旗人生计差事,数年之下,未有尺寸之功,多有揣测反复之心。着夺去其亲王爵衔,改封郡王!”

    十二月二十一日君臣见面,不过是新年前最后一次的例行朝会,为旗人偷偷返京一事,惹得皇帝龙颜震怒,一朝旨下,北京城中缇骑四出,大肆抓捕从关外返回来的旗下人家,一时间大人呼喝,孩子哭号,响彻四九城,百姓大多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街面上关门闭市,本来热热闹闹的北京城,瞬间变得冷清了下来。

    皇帝动了怒气,任何人也不敢因循苟且,而且,这一次朝廷所下的旨意写得清楚:所有逃籍回京的旗下人家根本不容他们再有收拾衣物、整理行囊的时间,一经捕获,即刻投入西山锐建营中,暂时看管,等到十二月二十七日之后,集中上路,发往关外。

    这种完全不顾新年将至,天下喜庆,自上而下,雷厉风行的做法,极大的震慑了那些不听话的旗下百姓,流着眼泪,满含委屈的呆在军营中,如同待宰的囚徒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因为皇帝突然而至的怒火,原本想着趁封衙之期,回家乡过年的一众京中六部官员,只好多迁延数日,就是军机处中的阎敬铭、翁心存、赵光几个人,也不得不推迟了行程,一直到腊月二十七,由神机营、京中绿营的兵士押运着逃籍回来的旗人缧绁上路,方始松了一口气,到御前交旨,皇帝口中谩骂不绝:“真是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朝廷就整治不了你们这群混账了吗?军机处廷寄盛京将军萨迎阿,要是再有旗下人家逃籍回京,朕就唯他是问!”

    “是,奴才下去之后,行文奉天府,命盛京将军严加看管,不使有人再做漏网之鱼。”

    皇帝叹了口气,“朕天性最称仁慈,连一只蚂蚁也不肯踩死,偏偏有人再三再四的挑战朝廷——时至今日,居然让人连年都过不好,传扬出去,倒似乎朝廷全无容人之德似的!”

    “皇上不必嗟叹,旗人生计,关系我天朝未来根本,从来都是百姓乐见之事。那些秉性疲滑的,以为岁近年逼,即使违旨而行,谅朝廷也不会不顾及民情,出以断然。如今皇上行以雷霆,料想那些妄图侥幸之辈,当可以死心矣!”

    肃顺紧接着许乃钊的话说道,“皇上,奴才有话说。”他说,“奴才奉旨办差,旗下人家都纷纷叫嚣种种大逆之言。奴才也不敢逐一陈奏,但其中有人以为,朝廷苛待同族人家,于汉人反倒多方优厚,……”

    “这一出去了吗?空下来的一些土地和庄田,等到来年春天,开衙之后,着兵部将这一次参战的有功人员在原籍的家小,全数迁入京中来。按人头分给土地,用以耕作之外,……你们怎么了?”

    肃顺第一个离座跪倒,口中说道,“皇上厚待兵士,奴才打心眼里赞佩,但要说把兵士家眷,迁入京中来,奴才以为,未免荣宠太过!当兵吃粮,扛枪为国,本是绿营、神机营等兵员所属之地的职衔。兵士尽职尽责,更加是本分之事,如此行以重赏,奴才以为不妥。”

    肃顺自为皇帝捡拔而起,还是第一次这样直言不讳的当面顶撞皇帝的谕旨,不但皇帝觉得有些奇怪,文祥几个也觉得,平日里一贯以弄臣视之,似乎有失偏颇了。因此望过来的神情中,一片惊讶钦敬之色。

    皇帝也楞了片刻,“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兵士为国征战,朝廷就不该厚待他们吗?”

    “弄臣不以为不该厚待,只不过,百姓分处各省,便不提故土难离,只是朝廷这样厚待,便容易贻人口实。将来有人说,皇上……”

    “说朕怎么样?”

    “说皇上不过是用得着他们,才会如此行事,一旦国家承平,四海安然的时候,……”肃顺不敢多说,趴下去咚咚碰头。

    皇帝一双眼睛瞪得好大,狠狠的喘着气,“肃顺,朕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当面顶撞朕?嗯?你是不是以为,朕施政之间多行仁厚,便是不敢罢黜朝堂重臣了?朕免了你军机大臣的职衔——你滚出去!”

    肃顺颜色大变!他没有想到,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皇帝居然就要把自己从军机处赶出去了?不但他吃惊,众人无不骇然。这一次君臣奏答,所议者都是公事,又怎么能临以重课,甚至要闹到罢相这么严重呢?

    有心求恳几句,皇帝的眸子凌厉的扫过来,满是不怀好意的问道,“怎么?你们想说什么吗?”

    文祥吓得一哆嗦,低下头去,“奴才……不敢。”

    “不敢就好。”皇帝撇一撇嘴角,“来人,把肃顺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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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抓住肃顺奏答不利之机,痛加裁撤,甚至以罢相相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肃顺很忠心,也很听话,但实在不是可以赞辅纶扉之人——他的书读得太少,说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还能博自己一粲;论及政务,则较诸许乃钊、文祥、阎敬铭等人远甚。若是只以旗人之身领班,而将他置于这样一群理学大家环伺之中,也未尝不可,但那样的话,在他感觉就太过有些屈才了。而重惩肃顺的另外一个原因,却是为了敲打那些以为在这一次对俄作战中,卓力功勋的有功之人。

    皇帝回京之后,朝臣以翁心存、倭仁为首,动员清流,屡屡上章,为朱洪章、胡大毛、程学启、张运兰等人在东北之地和俄国打仗的余暇时日,多有不法情事,特别是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清军在占领伊尔库茨克、鄂木斯克、乃至巴尔瑙尔、卡因斯克、下乌丁斯克等处之后,从上到下,纵兵为害,也不知道糟蹋了多人俄国女子,也不知道抢夺了多少俄国财物之情,大上特上弹劾文字。

    这样的奏折呈上来,引起了军方的猛烈反弹!留守瑷珲城,指挥作战的奕山第一个上折子,来表示对清流的不满,认为这些人空坐在温暖舒适的家中,胡乱进言,扰乱军心,进而又以这样毁谤言辞侮辱兵士,他身为领兵之将,分外难以容忍。因此在折子中请旨,自己回京,与上折子的那些人当场对峙,以分辨清楚是非黑白。

    皇帝恼怒的同时,很觉得困扰:战事还没有到彻底结束的时候,就开始这种官场倾轧之风了?这是他不能允许出现的。于奕山所请,自然不准,在批示的文字中将奕山臭骂了一通,交电传司发往盛京将军公署。但这样的事情不能以强势力压,总要想一个解决的办法出来。

    思考了几天,皇帝把主意打到了肃顺的身上,以向其‘借人头’之法,震慑天下人,若是能够就此使风浪平息下去,自然是极好,若是仍旧不改攻讦之风的话,下一步,就要真正的处以雷霆了!而对于肃顺的委屈,倒不妨事——事后肃顺知道自己以其人为施行之术,不但不会怨怼,还会更加为自己重用他而觉得欢喜呢!这一点,在他而言,是有把握的

    三言两语间把肃顺哄出暖阁,皇帝若无其事的展颜一笑,“正好,不必等菜肴凉了,都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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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顺失魂落魄的出了养心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只为几句算不上如何过失的奏答,皇帝竟如此狠心?要将自己逐出军机处了?这一次出关作战,自己受尽苦楚,皇上竟丝毫不念?想到伤心处,肃顺站在养心门前,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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