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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小说 > 天官赐福 > 第 77 章 仙乐乱太子返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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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永安这种流离失所的灾民之众,想要对抗仙乐皇城军队,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然而,无路可退之人,就是有着以卵击石和螳臂当车的勇气。一场骚乱后,几万永安人终于离开了城门,撤出一段距离,换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他们就是不肯走。走在路上说不定也要死,在这里耗着大概也是死,有什么区别?凭借之前国主发放的水粮,野外的树皮、野草、菜根、虫蛇鼠蚁,以及积压了多日的怨气和不甘,这些人以超乎想象的顽强生命力,硬是死死地扛着。几天后,匆匆凑出来的千余人仗着些锄头、钉耙、石头、树枝,杀回来打了一场。

    虽然这一场打得是乱七八糟,输得是一败涂地,一千多人里死伤过半,但也不是一无所获。郎英一个人冲进了城楼,扛了几大袋米粮和几捆兵器回去,虽然负伤惨重,却反而激起了一众亡命之徒的斗志。

    此时,他们的性质更接近于强盗。一次,两次,三次。仙乐的士兵们发现,这群“强盗”在迅速进步。

    原先毫无经验的散乱袭击者们渐渐摸索出了门路,来的人一次比一次更为棘手,回去的人则一次比一次多,还有源源不绝的新一波灾民闻讯涌来加入,壮大他们的队伍。仙乐国内为如何解决这些“强盗”吵得天翻地覆,而在这样荒谬的战斗进行了五六场之后,谢怜也再也无法作壁上观了。

    他多日不曾去上天庭报到,这次一回仙京,闷声不响直奔神武殿。闯进去时,君吾坐在上首,一众神官都在俯首听命,似乎正在商议要事。若在以往,谢怜是会另择他日再访的,但如今,他等不了了,单刀直入,开口便道:“帝君,我要回人间去了。”

    众神官皆是一惊,随即掩口不语,不想过多展露情绪。君吾思忖片刻,从宝座上站起身来,温声道:“仙乐,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先冷静。”

    谢怜道:“帝君,我此来非是为询问,而是为告知。我的子民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请恕我冷静不能。”

    君吾道:“世事自有定数。你可知,你这一下去,便是犯禁了。”

    谢怜道:“犯禁便犯禁!”

    闻言,众神官神色骤变。还真是从没有哪位神官,敢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句话。即便君吾再青睐这位年纪轻轻便飞升的仙乐太子,他也未免过于大胆了。

    随即,谢怜欠身俯首,道:“请您网开一面,给我一点时间。既已开战,死伤无可避免,但如果我能平定这场战事,让最少的人死去,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战事结束后,我一定自愿回来请罪,届时任由您处置。无论是将我压在山下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绝不后悔小说

    说完,他维持着俯首的姿势,向殿外退去。君吾道:“仙乐!”

    谢怜足下一顿。君吾望他,叹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谢怜缓缓直起身子,道:“能不能救得了所有人,我要试过才知道答案。就算天说我一定要死,那把剑不将我穿心而过,钉死在地上动弹不得,我就还是活着的,我就还会拼着一口气,挣扎到底!”

    这一次重回人间,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谢怜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抛下了。有些轻松,又有些沉重。第一步,他便迫不及待地先回了皇宫。

    国主与皇后在御书房后,神色凝重疲倦,低声说话。谢怜来到门外,先略略紧张了片刻,然后平定心情,掀起帘子,走了进去,道:“父皇。”

    国主与皇后双双回头,皆是怔然。少顷,还是皇后先站起身来,大喜道:“皇儿!”

    她伸出双手,过来迎他,谢怜扶住了她。可笑意尚未退去,忽见国主把脸一沉,道:“你干什么下来了!”

    谢怜嘴边笑容一僵。

    之前在皇宫听到父母背后对话,谢怜觉得,他父亲还是想他的,并不如他表面上那般对自己意见颇多。本以为自己回来,国主多少会表现出一些高兴,那样的话,他也一定会软和态度。谁知国主却是如此反应,没好颜色,于是,谢怜气也上来了,肃然道:“我为什么下来,还不都是因为您?永安有今日之乱,您扪心自问,是不是也有一定责任?”

    国主神色大变,厉声道:“我的责任?这是你该对我说的话?!”

    他竟是怒到连自称也不注意了。皇后垂泪道:“都这样了,你们干什么还要吵?”

    谢怜道:“不是吵,是讲道理。就算您是国主,是我父皇,但您若是有责任,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何不尽力赈灾?就算像是有点儿眼熟?”

    慕情道:“那是源头之一。”

    谢怜问:“什么源头?”

    慕情道:“势不两立的源头。之前,因为皇城里的永安人越来越多,有的还不好好呆在一起,四处流窜惹事,朝中都在商量着驱逐之事,风声也早就传了出去。有个永安人想留下来,不想走,就铤而走险,一天晚上,潜进一户富人家,把那家的女儿掳走了。”

    他这么说,谢怜乍听尚未反应过来:“不想走为什么要掳一户富人家的女儿?”

    慕情看他一眼,道:“想娶她。但是,如果不靠强掳,不会有皇城人家的女儿肯嫁给永安人的。”

    他没明说,但谢怜也明白了。

    他从未想到过,竟然还可以这样,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人,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突然涌上一股作呕的冲动。风信则当场就骂了出来,道:“恶心!”

    这时,一群姑姑婆子急急上来,猴着腰想把那少女拉下去,看样子,她是趁家里人不注意自己跑出来的。那少女却是不依,道:“怕什么!我有什么要害臊的?又不是我的错!”

    风信奇道:“这丫头性子倒是挺烈的。”

    慕情道:“是。偏生她家还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她父亲是朝中重臣,母家是皇城富商,不肯吃了这个闷亏,更不可能就这么为了面子嫁人,先把那永安人打死了,不久,全城的富商和名流都联名上书,罗列了永安人入城以来的数宗罪,恳请国主陛下把这些人全部关进大牢,严惩不贷。大臣们立场如何,更不用说了。”

    顿了顿,他又轻描淡写地道:“听说这女子的父亲曾想要把她送进宫,争取太子妃之位,殿下应该很早以前也见过她几面的,居然没认出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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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怜终于发现,所有事情,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城内城外,早已势不两立了。臣民都群情激愤,只恨不能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国主的决策若是还偏向永安人,岂不是在打自己人的脸?最终决定从干瘪的国库里拨一笔款给他们发放盘缠撤出,虽然看着是够寒碜了,可恐怕也还是会惹来一大批人的不满了。

    比敌人的不满更可怕的,就是自己治下臣民的不满。虽说原本全都是仙乐的臣民,但现在,恐怕已经没几个人这么认为了。

    他高高在上,久不知人间事,而他的父亲却还在人间。身为一国之主,要用钱,要用人,所处位置,所受压力,所需要顾忌与调和的人和事,怎会和他一样?就如同外来的永安人在皇城中占地、喧哗、偷窃等等,对一尊住在庙里的武神而言,大概都是小事,不值为之生气,忍忍就过去了。但是对皇城中的百姓而言,却是切切实实、日日挥之不去、难以容忍的折磨,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觉得简单或是微不足道,不过因为处在那个位置上的,不是他罢了。

    谢怜不禁想起,国主的两鬓比上次所见,斑白的更为厉害了。上次说是要染,恐怕也再没有精力去染了。

    他小的时候,坚信父亲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君王,越长大越发现,不是这样的。他的父亲,虽然是国主,但谈不上英明无双,有时还有些小迂腐,经常犯错,拿开那尊贵无比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越明白就越失望,国主觉察了他的失望,所以也就越来越不能容忍他每一个不赞同的眼神,不认可的话语,以及,最不能容忍的,被他看到自己的失败。

    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会希望儿子看到自己失败的一面。父亲都希望,在儿子面前,他永远是高大的。而他在这种时候出现,斥责自己的父亲:你做的真差!差到我只能下来帮你救场——无论是作为一个国主,还是作为一个父亲,听到这话,心里怎么会好受?

    那少女终究是被她家里那些仆婢七手八脚拉了回去,而其余百姓继续游行,摇旗呐喊,呐喊的无非一件事:杀!开战!让城外的永安人好看!

    半晌,慕情道:“殿下,你还是和帝君道个歉,回去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天时,地利,人和,尽失罢了。”

    正如神武殿上君吾对谢怜所说的:世事自有定数。这句话,岂非就是在告诉他:你仙乐国气数已尽,随他去吧。

    就连皇后,他的母亲,日也盼、夜也盼,只盼着要见他。可真的见到他了,却含泪让他回去,不要管了。谢怜如何不知,他们不愿让他面对这个难关,宁可他作壁上观,过好自己的就行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

    “……”

    谢怜沉声道:“不会的!”

    说完,他大步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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