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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风土人情皆与京城不同，甚至还有些本地人交流的方言，外地人是怎么也听不懂的。
初到湖州的那天下了蒙蒙的雨，天色有些低沉。
湖州城门口，戴着高帽的知县正笑盈盈出来迎接。
湖州知县方正文，年过半百的年纪，身穿一身老旧的官服，上面破了几个小洞，有明显缝补的痕迹。
徐照凑到晏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方知县打量了几番，弯着腰道：“各位大人，下官已经准备好住处和吃食，还请各位大人随下官往这边走。”
几人点了点头。
此时街道旁出现了几束异样的眼光，百姓们虽然忙活着手中的事，但也忘不了抬起头瞧上几眼。
总归是那马上之人面色过于出众，但又浑身透着冷气，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只是他们骑着马，那后方之人却在车里坐着，估计身份更是尊贵。
他们不敢挡路，都提着脚往边上走，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此时城门口大开，忽然出现几声惊呼。
原是一群热往这个方向追了过来，而他们前面，一个骑着马的男子正挥鞭而来。
“少爷、少爷，您慢点儿。”
“哎哟，小祖宗唉，您可别在闹了。”
“大人可不让您出城啊！”
.......
那男子穿了一身极为富贵的衣裳，嘴里镶了一颗金牙，身形有些胖，应当是吃多了油水。
看见这几人，男子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调笑了几眼，又挥着马鞭继续前行。
后方自然跟了一大堆人。
方知县没想到还能让众位贵客看见这等闹剧，有些生气地踏了一下脚，语气不虞，“这李刺史的儿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晏辞不知为何，忽然来了兴趣，“李庭？”
他在朝中曾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平时不怎么与文官打交道，但圣上口中夸赞连连、清廉为民的李刺史，他还是有所耳闻。
不过还真没有想到，李刺史竟然有这么奢侈无度、性格娇纵的孩子。
方知县答是，又说：“湖州这几年发展甚是不错，很多富商都愿意来这边做生意，李刺史显然功不可没。”
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但李淡这孩子，或许是缺了些管教，做了些糊涂事。”
晏辞自然无心管这些，他看了眼知县满是破洞的衣服，忽然说了句：“要我说，还是方知县更懂为官之道。”
“哪里哪里。”方知县很是谦虚，摆了摆手，道：“这都是为官者应当做的，否则怎么对得起百姓的奉养。”
晏辞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褚飞燕脖颈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但为了安心还是要涂上一些药才行。
锦衣卫任期多是外差之事，常在江湖上奔走，自然带了些常用药物，不过一群大老爷们可以将就将就，这嫩嫩的小姑娘可就不能这么糊弄了。
方知县安排的是这湖州城最大的酒楼忘忧楼。
酒醉金迷，醉生梦死，是为忘忧。
明月去外面寻了一位老大夫，他虽然刚来湖州不久，但最是懂这外伤。
老大夫已经年过七旬，下巴上的白色胡须已经有一个手掌那般长了，他摸着白胡子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老朽这内伤调理不行，但这治疗外伤的功夫，在这湖州，老朽称第一，是无人敢称第二的。”
明月听他这自夸的功夫，捂嘴笑了一下，“其实我们夫人的伤并不严重，实在是初到此地不熟悉，这才寻了您来。”
毕竟本地人连连夸赞的大夫哪能有假。
老大夫笑了笑，从随身带的医箱里取了些药出来。
他这药箱有些旧了，看着像是用了许多年，明月想了想说：“等我家夫人好了，一定送您一个新的药箱。”
她现在是完全忘了自家夫人有多穷。
老大夫摇了摇头，眼里有些苦涩，“这药箱跟了老朽多年，要真是丢了，还真是舍不得啊！”
明月听他这声音有些难过，忍不住问：“老先生为何情绪如此低落，可是这药箱有什么来历？”
“不好意思。”她又意识到自己这是掺合到人家的私事了，说不定还是伤心事，到底不合适，她把自己嘴巴紧紧捂住，“我多嘴了。”
老大夫看她这动作，倒是被逗笑了，“这个药箱啊，是我孙女出生那年，她外婆亲自做的。”
这下明月算是听明白了。
她这腐朽的脑袋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个故事。
肯定是因为这外婆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是故去了，这老先生才如此难过。
明月低下头，也有些难受，她觉得自己不能提让老人家难过的事，于是她问：“老人家家中孙女如何了？”
但她没想到，这下恰好是戳中了老人家的心事。
这下老先生的神情全然黯淡下来，像是一瞬间到了垂暮之年。
他低叹，“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了。”
明月大惊，“什么意思，她丢了吗？”
老大夫很久没跟人说这么多话了，他以往总是行医，想让这往事慢慢掩藏，但没想到今天偶然被人问起，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这几年来的心酸。
儿媳妇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而儿子又被抓去行了军，此后这家里就剩下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
而孙女一岁多的时候被外婆抱去买菜，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老太太伤心又自责，加上本就身体不好，不到一个月人也没了。
他独自活着，觉得人生啊，还真没意思。
可是又有乡里的亲戚说，很多被拐的孩子，都送去了湖州。
他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要是能把孙女找回来或者是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就算是死去也值了。
于是毅然决然离开生活了六十几年的地方，来到湖州，从众万人里，寻找一个孩子。
可是茫茫人海，要找到一个大人都很困难，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呢。
这个孩子会长大，会忘记，会变样。
他这一生啊，也就守着一个念想过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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