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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是书生，这时没了书卷气，反而多了破碎感，像是万物飘零之后的绝望。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低声说：“从你们来的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和娟儿......走不长了......”
一座封闭的城，守一个人，这些年，也够了。
他抓着桌沿的手忽然一松，两腿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所有的事皆是方某一人所为，其余人全不知情，还请大人宽宏大量，方某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他摘下头上的官帽，露出花白的头发，最后看了一眼，这才郑重其事地放在地上，脑袋重重低了下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些声响，徐照和明月忽然从门口走进来。
两人看见这场景，徐照倒是面无表情，明月却是厌恶又害怕。
她第一时间跑到褚飞燕身边，确定她平安之后，这才对着方文山道：“那些孩子多无辜啊，你为什么要害他们！”
一语激起千层浪。
褚飞燕刚才看得云里雾里，也没人告诉她这方大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她想着这人有这么多钱，还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发现，莫非是压榨了良民，实在是没想到会和孩子有关。
为了显示自己能听懂，她刚刚一脸严肃听着两人讲话，其实都是装的。
明月说：“夫人，城外很多地方都走失了孩子，有的还在襁褓之中，有的都能下地走路了，还有你还记得那老大夫吗，他们家的孩子估计也是他搞得鬼。”
她越说越愤懑，一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就在夫人和大人离开后，这方知县也离开了，他们才有机会进去打探。
那县衙府别有洞天，上面是充满正义为民除害的县衙，地下一片昏暗，却是藏了几十个孩子，因为见不得光，又不好大肆处理，有的孩子在里面生了病也没人照管。
她进去看了一眼，一双双幼小又充满害怕的眼睛，身材干瘦长期缺乏营养的孩子，就算被救了出去，又该留下多大的阴影啊！
明月一时激动，眼泪从眼眶汹涌而出。
褚飞燕也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
为民申冤、惩恶扬善的知府竟然是拐卖孩子的人贩，还得无数人家家破人亡！
晏辞看了眼明月，眼色不明。
这是不要她再说下去，免得夫人也开始难过，她脖子上还有伤在身，精神上可不能受打击了。
明月忍住泪。
褚飞燕一脸担忧，“那......找到老大夫的孙女了吗？”
明月摇了摇头，想说什么，还是停住了。
褚飞燕点点头，“没找到......也不是件坏事......”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方知县的警觉性很高，乘着众人还没发现，从小道上把母女两人给送走了，但褚飞燕不明白，为何单单他自己要留下来。
可方正文已经闭口不谈，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了。
李刺史很快带着人赶了过来，把方正文押去候审。
褚飞燕和晏辞离开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这精心设计的府邸。
她低声说：“是为了他的夫人吧？”
既然是身体弱，自然就需要名贵的药材来养着，天下之间救命的药材本来就稀有，想要买上一株，自然是需要天价，他一个小小芝麻官，怎么可能拿的出这钱。
晏辞交代完李刺史后就过来了，神情没受半分影响，淡淡道：“不管为了谁，犯法就是犯法。”
他办了太多人，抓了人后都是一副我有苦衷的样子，仿佛这世道对他不公都是别人造成的一样，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绝对的机会与选择。
但他知道褚飞燕自小在深闺中，没见过大场面，看到这些可能会难受。
于是自己顿了一下，把平时毒舌人的话吞了下去，开始安慰人，“不过他还算是个良心未泯的人，没打算一走了之。”
其实从他们来的时候开始他就可以筹谋着离开，凭着他对湖州地形的了解，必然能找出条别人鲜少知道的地方来。
不过这人忽然良心发现，自投罗网也是他们没预料到的。
褚飞燕其实并不为那人感到难过，真该怜惜的是那些被拐的孩子。
这时候有官兵过来传话，说是逃走的母女俩找到了。
是李刺史的儿子李淡找到的。
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腰间挂了个酒葫芦，额前留了两缕长发，要是稍微收拾一下，也能看得过去。
只是远远看了两人一眼就走开了。
褚飞燕奇怪道：“不是说这人是个纨绔子弟吗？”
怎么看起来不太像的样子。
晏辞和他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高傲，他转头在褚飞燕头上敲了一下，“看人不能看表面，流言更是不要去信。”
褚飞燕吃痛地捂着自己的头，“你怎么又残害伤者？”
晏辞微微挑眉，眼角弯起，“我看你挺能跳的啊！”
他忽然弯腰凑到她眼前，双目对视，“你今早跑什么？”
男人立体的五官忽然放大，凑近了能清楚看清那幽暗瞳孔里映着的身影，似有若无散发着一股清香，悄悄钻进身体里。
褚飞燕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强烈。
她努力沉住气，面不改色道：“什么跑什么，我那是为了办事。”
晏辞没听她的话，反而自顾自说道：“哦，原来是害羞了啊！”
他这么一说，褚飞燕自然就想打了昨晚的事。
仿佛还能记起那一瞬间尴尬地想抓地的感觉。
她有点想哭，这人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她可是女孩子啊！
女孩子不就是要宠着让着的吗！
“你让开！”她眼带威胁地看着他，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怎么会有人凶起来这么可爱，晏辞笑了一下，身子没动，挑眉看着她要做出什么来。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挑衅。
褚飞燕深吸一口气，“你不让是吗？”
她慢慢抬起脚......重重......踩到了旁边。
“那我让！”
褚飞燕捂着脸跑了。
身后传来一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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