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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城的房屋建筑其实并不鲜明，不像京城那般处处奢靡，给人更多的感觉是错落不一，有金碧辉煌的酒楼，自然也有泥土搭建、稻草堆砌的房屋。
老大夫这几年身体逐渐衰老，伤病渐多，能出诊的时间其实也不多，收钱也不贵，很多赚来的钱都用在寻找孙女上了。
褚飞燕戴上斗篷上的帽子，按照明月给的路线，一直走到西边，又绕了个弯，这才到达他的住处。
一片荒凉之处，与外面的热闹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小的稻草屋上一片缟素，刺目的白色夺了人的心神，屋外不见人影，风一吹动，白布就跟着晃，地上扬起淡淡的灰尘。
她心里仿佛一块石头砸下，砸得人直发疼，两脚一迈，迅速走到门前，才发现穿着破旧棉衣的老大夫正在里面准备纸钱。
老大夫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以为有人来找他看病，没抬头，只是摆了摆手道：“今日不看病。”
语气苍老而无力，带了老年人专有的弥慢。
褚飞燕没有父母，十岁之前都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她看着老人家布满沟壑、皱纹横生得面庞，几乎就想到了自己爷爷那张笑眯眯的脸。
她没控制住，又往前走了几步，“老人家，是我。”
只见他抬头，有些看不清的模样。
老大夫多年给人看病，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远视，而是有近视的毛病。
褚飞燕又走近了几步，“上次您帮我换药，还没来感谢您。”
怀里的银子已经拿不出手，她几乎都不敢问，这白布究竟为谁而挂。
老大夫嘘着眼，这下是看清楚了。
他了然一笑，“是姑娘你啊！”
“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他想了一下，又说：“感谢谈不上，老朽一个半踏进棺材里的人，如今又知道了孙女的消息，应该是我要感谢你们啊！”
褚飞燕问：“您的孙女？”
“当时那群孩子被带出来的时候，大的已经**岁了，老朽问了他有没有见过一个眉间有黑痣，长得白白胖胖的孩子。”
他眼里有泪，回忆起了那时的场景，那孩子有些记不清了，但他拿出了一个玉坠，说是从别人身上抢的。
玉坠是村里的巧匠用特殊材料雕制的，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于是颤抖着声音问：“那、那个孩子呢?”
“她刚来就开始发高烧。”
“照顾人的婆婆没注意。”
“他们说她死了，已经拉出去丢了。”
这短短几句话，仿佛就结束了他的一生。
有些错误，注定就是无法弥补的。
他神色不虞，面容已经垮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心中的大石，就再也立不起来了。
褚飞燕眼里湿润，不知不觉眼泪开始一颗颗往下落，她说了声对不起，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想停止的，不想要引起老人家的伤心事，但衣袖往眼睛上擦了两下，眼眶都红了，依然还是止不住。
老大夫看着眼前这姑娘哭得比自己都还厉害，倒是慈爱笑了一声，“老朽已经想开了，姑娘不必难过。”
只是萍水相逢一场，能帮上这个忙，让他知道孙女的下落，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些年岁数大了，看惯了离别的场合，知道人生总是逃不过那一遭，他就已经想开了。
老大夫从屋里拿了个盒子出来，里面装的正是她最近敷用的药，“姑娘收下吧。”
褚飞燕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而来，忍着泪意点了点头，“老人家，我把钱给您。”
老大夫不肯收，“要说钱，还该老朽来感谢你们啊！”
他实在不肯收，褚飞燕总不可能把钱硬塞过去。
她擦了擦眼泪，呜咽道：“您要好好保重，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老大夫见的人多了，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性如何，再联想到她身边的人......
她哭起来很认真，鼻涕眼泪一把流，眼眶红了，鼻头却没变。
老大夫掩下神色，低眸看着自己拿回来那块玉坠，“姑娘，要珍惜啊！”
褚飞燕没细想，还是郑重点了点头。
之后告辞要回去的时候，她把灰布包着的银子拿了出来，放在了门边的小角落里。
她是一路哭着回去的。
本来就是个哭起来收不住的人，这里的场景又莫名让她想到了已经逝去的爷爷。
那时候家里虽然有些富裕，但却是半点人气也没有。
父母在她出生后几个月就出了车祸，只留下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
爷爷不舍得用父母留下来的钱，想要把钱留下来给她，就天天骑着三轮车去学校外面卖糖人，顺便来接她回家。
她一出门就能看见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等在那里，夕阳西下，就是一瞬间的永恒。
可惜，那个总是笑眯眯看着她的小老头，没能等到她长大的时候。
褚飞燕一路上都在擦眼泪，丝毫不在意周围异样的眼光。
她抬头，心想，今天的太阳真讨厌啊。
在别人这么难过的时候，竟然还笑得这么开心。
本来到酒楼的时候店小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正要吆喝着大家下来吃。
他本来兴高采烈，这群贵人出手真是太阔绰了，连消费都够自己的月钱了，想着这些人明日就要走了，就叫厨子做得丰盛了一些。
哪笑得他才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就看见一姑娘红着眼眶走进来。
他听别人喊她“大嫂”，自然是知道她身份的。
这一下不得了，谁能欺负了这姑娘了？
店小二心里咯吱一下，这可跟忘忧楼没半点关系。
他双腿跟开了马达一样，忽然就往楼上最里面那间房跑。
晏辞正在里面看京城传来的书信，记录着朝中官员变动，各方势力如何，以及......皇帝和贵妃......
这些内容有些枯燥，他提笔准备回信，正要写字之时，就听房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大人不好啦，你家娘子被人欺负了！”
娘子？
他还能有哪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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