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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小说 > 天官赐福 > 第 251 章 哎呀!万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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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着将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的花城从身上推了下去,热意情潮尚未褪去,谢怜忽然想起一事,随口道:“对了,三郎,万神窟……”

    花城的手臂又搭上了他的胸口,一边不知在玩弄些什么,一边懒洋洋地道:“嗯?万神窟怎么了。”

    谢怜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来,铜炉爆发,万神窟里那么多神像会不会有事?”

    若是如此,那便太可惜了。毕竟那里面每一尊神像都是花城的心血之作,他都很喜欢。花城道:“不会。我早就设了界,哪怕是整个铜炉都塌了那石窟也不会有事。”

    谢怜兴头上来了,道:“是吗?太好了,那一定没事了。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花城似乎凝滞了片刻,但随即便笑道:“好啊。哥哥想看便去看,有什么不可以?”

    谢怜兴致更高,道:“那就明天吧。反正铜炉已经开放了,随时可以进去。”

    花城挑起一边眉,道:“明天吗?好吧。”

    他没表示反对,也不多说,但下一刻,又翻了上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后半夜的花城折腾他越发狠了,没过两轮,谢怜便被逼喊了哥哥救命,然后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原本是可以一觉安安稳稳睡到天明的,但过了一个时辰不到,谢怜沉睡中感觉身旁一轻,睁开双眼一瞄,人已不见了。

    谢怜一怔,睡意尽散,一下子坐了起来。

    随便清理了一下,他慢吞吞下了榻,推门出去,心道:“三郎去哪儿了?”

    睡到半夜忽然失踪,这可是头一遭。他在极乐坊绕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想起极乐坊内有一间屋子是传送所用,过去一看,果然,那屋子的门被人打开过。

    他记得上次门上的阵法不是这么画的。而此刻,门上新阵的朱砂还尚未干。谢怜不假思索便推门进去。再出来时,门外已不是极乐坊,而是漆黑一片。

    谢怜关了门,托起一团掌心焰,照亮四周。看到眼前的景色,他不禁一愣。

    这缩地千里阵通往的地方,竟然是一个阴森森的巨大石窟。

    万神窟!

    花城为何深更半夜一个人来万神窟?他们不是约好了明天一起来吗?为何他今晚就先来了?

    摇了摇头,托着那一点火焰,谢怜在阴凉凉的石窟内缓缓走动起来。

    足音森森回荡,那些神像上遮面的轻纱都被取了下来,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有无数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正沉默着,想想这画面,还有些可怖。谢怜路过一间石窟,随眼一扫,窟中是一尊太子悦神像,眉目温好,拈花扶剑而立,身姿优美。

    这里的神像多则千尊,少则百尊,不知耗费了怎样漫长的时光和倾力的心血才雕刻而成的,又不知在黑暗中沉默了多少岁月。

    想到这里,谢怜叹了口气,面对着那石像,微微俯首,喃喃道:“很寂寞吧。”

    是说雕神像之人,也是说神像。

    那尊太子悦神像点了点头。

    谢怜:“……”

    这可太吓人了。

    梗了一会儿,谢怜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原来如此,多半是因为他刚刚才补充过法力,此刻浑身上下气场充沛至极,站在这里影响了这些神像,才让它也活动了起来。

    谢怜赶紧收敛法力,但已经迟了,那尊太子悦神像已经迈开了步子。因为谢怜多到要溢出的法力感染了它,却又没有认真操控它,它动起来有些笨拙,“咚”的摔了一跤。

    谢怜赶紧把它扶起来,道:“小心!”

    那神像由他扶起,面带微笑不变,还微微昂首,一脸高贵骄矜之态,向他点头表示了感谢。见它如此骄态,谢怜不免好笑,忍了,道:“你看到花城了吗?”

    神像可以发出简单的声音,但无法说话,除非是专司言语的舌灿莲花之神。那太子悦神像听他发问,露出一点困惑之色,仿佛不知他在说谁。谢怜了然,这时候的他还不认识花城呢。于是他改口问道:“那你看到一个红衣人了吗?”

    那神像这才展露笑容,又矜持地点了点头。谢怜道:“你知道他往哪里去了吗?”

    这么大的石窟,他又不熟,唯恐迷路。那神像略一沉吟,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谢怜道:“多谢太子殿下。”

    走出了一段路,他回头,那尊太子悦神像已经迅速掌控了如何走路的要领,还在原地舞起了剑,身姿翩翩,仿佛置身于万众瞩目的上元祭天游之上

    可惜,无人欣赏。

    没过多久,谢怜又遇到了分岔路口。理所当然地,他又准备向自己的神像求助,走进了最近的石窟。一进去就看到石台上坐着一个人影,正抱着酒坛猛灌。

    谢怜:“……”

    他一下子上去把那酒夺了,道:“别喝了!”

    那神像也是他,只是容颜微微清减,一身朴素白衣奢华不再。酒坛被谢怜夺走,它想抢,迷迷糊糊的又抢不过,气得直打转,突然抱着谢怜呜呜哭了起来。

    谢怜目瞪口呆,道:“你也用不着哭啊……”

    那神像哭得更厉害了,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委屈,酒也不抢了,就抱着他不撒手。谢怜不知道自己喝醉的时候怎么这样缠人,只好也抱着它,轻轻抚着它的背脊,安慰道:“好了,好了……”

    再看看,手里的“酒坛”也并没有酒,还给它也无所谓,便道:“你看到一个红衣人了吗?他往哪里走了?”

    那神像给他指了一条路,谢怜便把酒坛还给它了,继续向前走去。那神像不哭了,抱着酒坛坐在地上,又发起了呆。

    谢怜回头看它,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阵,他听到嘎吱嘎吱之声,仿佛铁链摩擦,来到一座空旷石窟之前。

    那石窟从穹顶垂下来一座秋千,秋千上坐着一尊神像,神采飞扬,满是少年气,一身皇极观的弟子道服,约莫是十六七的他,抓着秋千的链子,努力想让它荡起来。但因为它自己就坐在秋千上,怎么也荡不起来,于是显露一脸烦恼。见状,谢怜便上去帮它推了两下。

    秋千终于飞起来了,那道服装束的少年神像这才高兴了。谢怜趁机问道:“你看到一个红衣人了吗?他往哪里走了?”

    那少年神像一手抓着秋千,另一手指了一个方向。谢怜又推了他两下,道:“再见啦。”

    可那秋千荡了十几回,便缓缓停下了。再没人推它,那少年神像呆呆坐着,又露出了烦恼的神情。

    走了许久,谢怜估摸着:“也该到了吧?”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压抑又痛苦的细小声音,不禁一愣:“什么声音?……喘息?”

    那声音,是从前方一座石窟传来的。谢怜走进去一看,石窟内摆着一张石台,台上,像是躺着一尊横卧神像,一张白纱从头遮到脚,垂下地面。纱下身影绰绰,时而蜷缩成一团,时而辗转反侧,似乎有什么人正在下面饱受折磨,艰难挣扎。

    “……”

    谢怜正要上去拉下那白纱,忽然,一只手从背后覆上了他双眼。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叹道:“哥哥。”

    谢怜笑了一声,温声道:“三郎,你以为不给我看,我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了吗?”

    良久,花城又是一声叹,道:“哥哥,我错了。”

    谢怜把他的手拿了下来,回头道:“温柔乡?”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身形颀长的红衣男子,果然是花城。

    他被抓个正着,一手扶额,终于承认了:“……是。”

    难怪了。果然如此,难怪花城一直不肯让他看。谢怜道:“你今晚过来,是想事先来把这神像藏起来的吧。”

    花城目光看向别处,道:“是。”

    谢怜哭笑不得。就这么不敢让他看见这尊神像吗?

    他道:“为何要藏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现在出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就是了……”

    那棘手的问题就是,谢怜来了之后,无意间导致所有的神像都能动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对这尊特殊的神像来说,就很痛苦了。因为,这纱下的神像,雕的是十七岁在荒山洞穴里,中了温柔乡的那个谢怜。

    别的神像,要么在舞剑,要么在喝酒,要么在荡秋千,干什么的都行,只有它很倒霉,它中了那害死人的花妖之毒。这就导致它“活”过来之后,要饱受这欲毒的折磨。

    那纱下传来的喘息痛苦难耐,谢怜听得于心不忍,又想起那惊心动魄又刻骨旖旎的一夜,道:“……这也太可怜了。若我现在离开的话,它会还原成石像吗?”

    那样就不必受这折磨了。花城却花城嗤道:“关你什么事?”

    慕情怒道:“什么叫关我什么事,这是我的殿!”

    花城悠悠地道:“重建仙京,我也有份。”

    “……”

    实话,因为上天庭之前元气大伤,不少神官不得已偷偷向鬼市之主求助。算起来,这新仙京能建起来,还真少不了花城。谢怜道:“我们可不是在玩儿,这是个意外。它现在人呢?”

    慕情道:“它抢了我这里一把剑,跑到……”

    不消他说下去,谢怜便知该往哪里走了。玄真殿外一侧的花园里,传来了铛铛之声。同时,花城带着的那尊鬼王小像也自己掉了下去,一蹦一蹦的,朝着花园方向跳去。

    谢怜立马冲了出去,果然,那尊温柔乡像,就站在花园里的假山之上!

    那尊神像衣衫不整,露出大半个光滑的肩头、胸口,下衣也是若有若无,甚为暧|昧。而神像面部塑造更是一绝,那张脸眉头紧蹙,仿佛能看到肌肤之上透出的红晕之色和薄汗连连,称一句鬼斧神工分毫不过。而眼下,它正拿着那把从玄真殿里抢来的剑,铛铛、铛铛!一下一下努力用剑刺自己,自然是想和谢怜当初一样,以自伤来解毒了。

    但因为那铜炉里炼出的石头厉害,那剑居然怎么都刺不进去,反而弯折了。它好像绝望了,提起手掌,眼看着就要一掌拍得自己脑瓜粉碎了,谢怜连忙叫道:“冷静!冷静!”

    那神像眼神迷迷蒙蒙向他望来,谢怜飞身上去就是一掌,打得那神像跌下假山,躺在一个山洞里站不起来。而花城也闪到谢怜身边,丢了一个东西下去。

    正是那尊鬼王像!

    那尊鬼王像与其说是花城扔下去的,不如说是看到那尊少年神像后自己挣脱的,一脱离他手掌,便在空中恢复了原先修长的身形,落了下去,覆在那神像身上,下方传来一声惊喘。谢怜赶紧跳下假山,把闻声赶来的慕情往玄真殿里推,道:“来不及了!对不起,借宝地用一下!”

    慕情震惊了:“你们刚才干了什么?”

    谢怜道:“日后再解释,万分抱歉!”

    花城慢条斯理地道:“有什么好抱歉的?这人多少次命都是你救的。”

    慕情:“不你还是现在就说清楚吧。我好像看到你把一个你丢了下去,他把一个他丢了下去,我没看错吧?所以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那假山里现在在发生什么?”

    谢怜就差掐着他脖子往殿里拖了:“十万火急!真的慕情,不要过去!你这是何苦呢!”

    慕情咆哮道:“谢怜!!!你们在我的殿里干什么?我操了,我真是操了!”

    “那不是我们!这只是个意外,真的来不及了……还有你又串词啦!”

    一个时辰后,那两尊神像终于把从谢怜和花城身上沾染到的法力耗得精干了。

    进假山里看了一眼,谢怜便扶住了额头。

    花城处理神像,谢怜则默默出去拦住了想过来看看到底怎么了的风信和慕情,真诚地道:“你们不会想看到的。”

    风信本来也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预感不妙,马上明智地败退了。慕情却无法释怀,脸色黑的仿佛陈年锅底,疯狂甩袖,疯狂喃喃道:“我简直没法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种事!居然会在我的殿里发生这种事!”然后幽魂一样地飘了出去,恐怕再也无法直视自己殿里这座假山了,谢怜十分怀疑,他之后会一掌劈了这里。

    说实话,谢怜自己也不敢置信,居然会闹出这种啼笑皆非的意外,真不知该不该觉得丢人。回头看了看那两尊——不,现在应该说是“一座”神像了,他道:“它们……就这样吗?”

    花城道:“就这样吧。反正也分不开了。”

    谢怜捂住了脸。

    哪有神官的神像是这种形态的!给人看见还得了?太不成体统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呻|吟道:“……三郎,把它们……藏好。不要给人看见了。”

    花城笑道:“这个自然。哥哥放心。”

    把那两尊合二为一的神像带回了万神窟,终于归位,谢怜抹了一把汗。

    而万神窟内其他的谢怜的神像们再次好奇地围了过来,又被谢怜哄着推走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没办法,它们也只好离开了。虽然它们并没有亲眼看到那座神像的最终形态,但它们一边走一边回头,好像很羡慕那一尊温柔乡的“谢怜”终于有了一个“伙伴”。

    温柔乡之毒是解了,可其他的神像却还是缺了一份圆满。太子悦神无人赏,醉倒无人扶,秋千无人送……

    谢怜不免贪心,心道:“要是每一个谢怜都能有一个花城就好了。”

    谁知,花城也说了同样的话:“哥哥不觉得,每一位殿下都有一个三郎会比较好吗?”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留在万神窟,大展身手。

    不一会儿,谢怜便亲眼见证了花城将一块笨重的大石变为一尊灵巧精致石像的全程。那技艺无法形容,因为根本快到看不清花城是怎么动手的,想来,花城早便将技法融于术法之中,他便只剩下赞叹了。

    总之,花城一转身,便从满地碎石里提出了一个新雕出来的小朋友,头发乱糟,衣衫褴褛,脸缠绷带,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双手掌心捧着什么东西不放开。谢怜把手放在那小朋友头上,给它开了光,而花城给了它一点儿法力。少顷,它便眨了眨眼,转头四下张望起来。望到有个人拎着自己衣服后领,它狠狠一脚踢去。

    花城像是早有预料他会这么干,轻松避过,把它提在手里,任它挣扎乱踢。谢怜没料到这小花城如此悍性,失笑道:“嗳,好凶啊!”

    花城啧了一声,把它丢开了。那小朋友被他丢得摔得“咚”的一声趴在地上,很快便爬起,目露凶光盯着花城。谢怜担心摔重了,对它伸手道:“三郎你丢太狠啦!当心把它摔坏了。”真要算的话,这小朋友应该才刚出生呢!

    花城却无所谓地道:“无所谓,他生命力顽强得很。”

    那小朋友对着花城凶恶无比,对谢怜倒是很友好,见谢怜对他招手,正要走过去,这时,不远处的那尊太子悦神像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了下来,望向这边。

    那小朋友一看到那尊太子悦神像就愣住了,露在绷带外的一只眼睛睁得大大,咚咚咚地奔了过去,似乎想抓住他、扑到他的衣摆上,却又不敢靠近,脏了天神的袍子,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对他伸出了手,打开之前死死不放的掌心。

    原来,他掌心里藏的,是一朵小花。

    那太子悦神像收了花,微微一笑,伸出一手,主动把他抱了起来,两个人一起高高兴兴地走了。看起来,一个终于找到了能欣赏他舞剑的人,一个终于找到了能为之献花的人。

    谢怜看着,颇为欣慰,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道:“三郎,等你都雕完了,这万神窟岂不是有许许多多尊你的神像和我的神像了?它们彼此会认错吗?毕竟有许多都长得一样。”

    花城却笑吟吟地道:“不会的。”

    “为什么?”

    花城又说了一遍,道:“不会的。”

    他抬眼看着谢怜,微微一笑,道:“就算‘殿下’弄错了,‘我’也不会弄错的。因为一个花城永远只会是一个殿下的信徒,只忠于一人。所以,永远不会。”

    谢怜也凝视着他,脱口道:“我也不会弄错的。一个谢怜最忠诚的信徒,永远也只有一个,‘我’会永远记得的。我……”

    说完这句,他忽然怪不好意思的。

    现在的他们,仿佛两个小朋友,和对方热切地约定“我最喜欢的永远是你,也只有你”。虽然诚挚,却很幼稚。

    虽然幼稚,却很诚挚。

    默然片刻,谢怜轻咳一声,道:“那……接下来就来帮荡秋千的太子殿下雕一个推秋千的鬼王阁下吧。”

    没有人帮它推秋千,它看起来很寂寞和苦恼的样子。花城欣然道:“好啊。”

    谢怜又道:“喝酒的那个呢?这个就有点伤脑筋了。它好像稀里糊涂的,还会哭。哎,这里神像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一个一个全部雕完?”【1】

    【6】

    【6】

    【小】

    【说】

    花城笑道:“怕什么?慢慢来,总会都遇到的。”

    谢怜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一定会遇到的。”

    石窟内,那两尊原先各自独立的石像,此刻已经连为一体了。

    他们紧紧相拥,凝望着彼此近在咫尺的脸,眼神和身体一般的缠绵不解,是真正的永不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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